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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六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忽听我家房门电子锁被按了一遍又一遍。我的第一反应是小偷来探路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加拿大这几年社会治安急剧变差。
我老公拉开房门,三个20岁左右的男女年轻站在门口,其中一男子棕色皮肤,胳膊上布满刺青,这又加重了我的猜测。可他们却说是来Check in登记入住的。当得知我们这里不是民宿,他们立刻查手机然后说:“哦,是你们隔壁那家。”我边说“隔壁也不是民宿”边跑去敲邻居的门。隔壁一听,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隔壁到底是当地的医生经验丰富,他立马要求查他们的手机,发现他们的确是在某线上知名住宿网站B..king上预定了“699A Lawrence West”,而该广告上地图的标记不但指向我们和邻居家,还盗用了谷歌上我们两家的房子外景照片。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有人上门要求入住,医生邻居马上报了警。警察来家里听了陈述立了案,留下了她的警号和电子邮件。一天后电话告知:诈骗广告上的联系人Shawn和电话号码可能都是Fake假的,她打了若干遍,既无人接听又无法留言。她还告知:警察无权去要求B..king网站撤销其广告, 所能做的就是如有人来你家赖着不走,警察可以前来驱赶。
七月八月情况依然没有改变,隔几天就会有人上门,他们来自德国、土耳其、墨西哥、波兰……。最可怜的就是不会英语的波兰和墨西哥小姑娘。她们下了飞机坐出租车来到我家门外,结清车费,卸下行李,敲开了门,费了好大的折腾我们才让她们明白这里不是她们预定的民宿。我是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地翻译成她们的语言,告诉她们遇上了诈骗……。小姑娘满脸的沮丧和无助,说不知晚上该去哪里……。
这期间我们和隔壁两家分别给B..king网站打电话写邮件。联系B..king网站颇为不易,令人头疼。开始几天电话根本没有办法打进去,因为只有提供了订房的确认号码输入了密码才能接通。
网上只能找到客服的电邮,费劲巴查地叙述完事情经过并附上照片和证据发过去,却只是接到“我们愿意提供进一步的帮助,但请你提交你订房的确认号和密码...”的回复。不管我把邮件的标题写得再明确再醒目,B..king网站永远都是这样的自动回复。
在邻居的提醒下,我才知道应该记下来“访客”手机上的住宿登记信息,这样才能打通B..king网站的客服。
取得了住宿信息,终于和B..king网站的客服说上了话。我把事情陈述了一遍,客服联系上了那个盗用我家地址的骗子,之后客服回答我:那人说只是技术故障,地图标错了。我反驳道:他还用了我家房子的照片,怎么可能是标错了,这就是诈骗。客服却道:给他几天时间改正吧。
风平浪静了几天,虽然那个广告还在,但我家房子的照片已被撤下,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没高兴几天又有人上门按密码锁敲门了。
不知何时起,诈骗广告变脸了。这次骗子仅稍微变换了一下广告标题,去掉了699A。更有甚的是这次广告上直接用上我家街道的名字,地图上的GPS定位直指我家,而不是我家和邻居两家之间了。不得已我只能孤军作战了。
再给B..king网站写邮件一封又一封 - 没反应。再给客服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叙述前因后果,有的客服答应很快调查解决却不见任何结果;有的客服怀疑地说:他有不少预定呢,不像是诈骗。我向客服要B..king网站的反诈骗或安保小组电话 - 不提供;要求将电话转给上司 - 不允许;要求客服看一下我前面用邮件提供的证据 - 看不到;要求客服看看有多少客人因此抱怨而退房 - 不能向我透露。我的天呀,这就是著名的B..king网站大公司的霸道作风?
我不断接待访客,一遍遍地解释,一遍遍地苦口婆心拜托他们也给B..king网站打电话告这个广告诈骗。而他们大多数只想着把钱要回来,只想着晚上去哪住,响应我者寥寥。我白天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晚上写邮件一封又一封,期盼能遇上一个负责任的客服。
有一次和一个客服讲了半个小时,她也没有搞清状况(似乎我前面多少次的电话电邮竟然都没有记录)。直到和她吵了起来她才把电话转给了公司的另一位工作人员。电话那头听起来是位资深人士,说着字正腔圆的英语,礼貌且幽默。他说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噩梦,不能允许。他保证会把我家地址遮蔽掉,但需要两三天时间。我们是千恩万谢呀。可问他要电话,却说不方便给;问他要Reference number相关记录号,他说没有;那我们怎么去follow up 知道进展呢?他还是要我们打客服电话。事实证明这个我们满怀期待的第三方人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进入九月份,几乎每天下午都有人来敲门、按密码锁、按门铃,我简直要疯了。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我家女婿建议说:咱们请律师吧。我否定了请律师的建议。无论是经济成本、 时间成本还是心理压力我都耗不起。一场官司得打好几年,等打赢这场官司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下面一步就只剩寻求媒体的曝光了。在媒体工作的女儿对此并不热心,因为B网站是一家总部在阿姆斯特丹的欧洲公司,即使加拿大媒体曝光了此事,也不能短期内解决问题。女儿在英文社交网站上找到了不少类似的案例,似乎都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多数人在家门口插块牌子:这里不是民宿旅馆。我是极不赞成这个方法的,既不能免除游客上当受骗又不能打击诈骗分子,只不过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看不见罢了。
女儿详详细细地研究了那个所谓“旅馆”的所有住客评论,终于发现骗子为什么不用自己真实地址的原因了。“699A Lawrence West” 是一个位于餐馆楼上的apartment 单元房, 由于噪音环境及室内条件较差,比如共用浴室、房间内无衣橱无门锁、外加有蟑螂等等,在总评分10分中只得到4分,所以无人前来入住。骗子于是就撤掉了原来的广告(负面评分也清零了),变脸成了我家和邻居的房子照片,把定位也标在我们那里,而且标价从270加元一晚降到135。这个价钱无疑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骗子的广告变脸后,我上到标有我家地址的广告上,在住客评论里,我最终理清了骗子的套路。他用我家的街景、住房和便利的公共交通吸引了不明情况的外国游客订房,当游客得知我家不是广告上的民宿时,就会找B..king网站。B..king网站找到骗子,骗子就说广告上那套房子在装修,但他还有另一套,价钱上再给优惠。于是游客就被他骗到了699A Lawrence West 。游客赶到那里已经很晚了,只得住下。
我还惊讶地发现三十几条的评分中,分为两极。前面一半都是10分,但没有什么具体的评论。而后面一半的人都给了最低分1分,外加很长的抱怨。
我一条一条看下去,其中有一条说:我来了以后,一看这个环境,我就要走,民宿经营者说如果我住下并给出好评,就给我20%的折扣。另一条说:经营者要给我25加元现金只要我给他打个10分。只有一条说,我宁愿不要回扣,也要说出民宿真实的糟糕情况。
哇,这就是他提高评分的秘密吧。一些辗转来的住客短时间内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地方,只得住下。为得到25块钱只好打了10分。
九月中,我不经意地发现骗子的广告第三次变脸了:在不换标题和地址的情况下变成了“ 新上市”的状态,价钱也“优惠”到85加元一晚。
骗子的能耐可真大,想变脸就变脸,想变成新上市的就能成为新上市的。唉,我后面的仗該怎么打呀……
一筹莫展时,女儿提到了久未碰面的一位朋友的老公L。“他是交通警,不管此类事”,我说。“但他在警察体系内,总比我们办法多”,女儿说。电话打过去讲述完事情经过,L先生说:“还有这样的事?那你们生命有没有受到威胁?财产有没有受到损失”?我说:都没有。“那恐怕很难立案了”,他猜测说。当得知已经立了案时他建议:你还得去找给你立案的警察,虽然她不能要求第三方公司做什么,但你让她帮你找B..king网站的反诈骗小组联系方式,警察有自己的资源。
连夜给警察写邮件,附上收集到的证据。两天后当我刚打发走一位访客,手机响了。屏幕没有来电显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你是Shawn吗?” 一位男士问。“Shawn就是个骗子,我这里也不是民宿”,以为又是住客,我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刚想挂断电话,再一想,马上反问: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我是警察” 。这四个字好亲切呀,是我近三个月听到的最美声音。
感谢给我立案的女警休假了,由这位T警官代班,他看到了我的邮件。T警官告诉我他在警察的资源里也找不到任何B..king网站反诈骗的联络方式,他问我:最近还有人上门吗?“你来电之前我刚打发走一位”,我说。T警官毫不犹豫地说他明天就联络B..king网站客服。我给了T警官最新访客的相关资料,否则T警官也无法打通B..king网站的电话。
第二天上午T警官就打来电话:他向客服要该网站的反诈联络信息,也没有拿到。“我告诉她们我是加拿大警察,我向她们喊叫了(yelled)很长时间, 如果她们的公司在加拿大的话,我希望能亲自到公司去喊叫”。他表达了他的愤怒后说, 这是他能为我做的,其它的他也无能为力了。感谢T警官,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他的警号、他属于哪个警局,但他的热情他的责任心及他处理问题的速度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我。
另一个转机也出现了,女婿找到了B..king网站上面大金主控股公司副总裁的邮箱,由此得到了B..king网站副总裁和客服主任的邮箱。
我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一二三四五地把来龙去脉又写了一遍并附上九张证据的照片。我知道高层的名字写在上面,他们不敢再无视和推诿了。两天之后,我发现骗子广告上标上了红字“此处不再接受预订”,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
第二天我收到了B..king网站客服主管的邮件,告诉我该广告被从网站上拿掉了。尽管邮件里主管说了道歉的话,但却极力为B..king网站辩护:“我们有若干个自动流程来阻止不诚实的一方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广告,还有许多敬业的同事会进一步调查并采取必要的行动来保护您和我们的客人免受伤害。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可以在房产上线之前阻止未经授权的行为。而对于您的情况,我们只能让该广告先上网站,让住客到达您家门口后才能做出反应(真是混账逻辑!)。
我回复了她的邮件,感谢的同时指出:你们的若干个自动流程非但没有阻止骗子上线而且还允许骗子不断变脸;我在三个月里一直报告有人欺诈但你们却置之不理更没有任何警惕;我期待能得到她邮件上说的调查结果的报告。我还告诉她我有若干建议来堵塞上线、评分、客服方面的漏洞,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但我的回复信如同以前一样石沉大海了。
几点思考和提醒:
1. 如果我们没有找到B..king网站高层邮件地址,事情能有结果吗?
2. 如果是新移民,如果英语还不流利,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结果?
3.如果我们在旅行途中也遭遇了类似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民宿,该怎么 办?以前在欧洲旅行时,我们总要订几天的民宿以犒劳一下中国胃,近期我恐怕不敢轻易预定民宿了。
4. 订旅馆或民宿时一定要读住客的评论(Review),而且要仔细读最低分的评论。我问过几个来敲门的住客是否读过骗子民宿旅馆的评论,没人读过。但凡读过的人恐怕没有一位会预订的。
5. 警察的介入与喊叫是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