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旭倜是大叔最小的儿子,他阴历八月出生,我阴历七月出生,他比我只小一个月,就把“哥”的位子拱手让给我了。大叔共有四男一女,旭倜排行第四,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为娟。而我在家也是排行老四,下面也有一个妹妹。小时候,我们家和大叔家隔着一条街道,对门而居。住得这么近,又年龄相仿,我和旭倜自然就经常在一起玩耍,他也成了我最亲近的堂弟。
实际上,堂弟本来的名字是“旭梯”。大叔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了,给几个堂哥起的名字都颇有文化气息,戊戌、旭斋、旭尉,不知道为何给堂弟起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名字。梯,这不就是家家都有的梯子吗?所以他的小名自然就是“梯子”了。小时候,有一些顽皮的小伙伴见到堂弟时就经常说:“梯子,梯子,你要梯子干啥?是要上天吗?”堂弟听了,也不气恼,只是一笑了之,最多就是说一句“去!淘气”。 后来上学识字了,堂弟就在自己把名字改成了“旭倜”,同音不同意,乡土气息一下子没有了,熠熠生辉。不过,这个“倜”字,很多村人可不认识,就字读半边地读成“旭周”,又惹出不少笑话。
30 多年前,中国农村非常落后,很多家庭都面临着温饱问题。家中需要劳力,堂弟小学毕业后就回家帮忙干活了,各种繁重的农活很快就都拿起来,耕地、割麦、拉车、刨红薯、使用牲口,都干得有板有眼。闲暇的时候,大叔就带领几个堂兄弟去做砖瓦,这是农村非常出力劳累的伙计,没有任何的机械设备,完全靠人力来挖土、和泥、做砖、做瓦和进窑烧制,都是壮劳力才能干的活儿。那个时候,也没有外出打工这些事情,这是村民唯一能够进行的副业,赚一些钱贴补家用,或者自己用来盖房子。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回家,赶上他们出窑,要把烧制好的砖块尽快搬出土窑,因为别的人还都等着使用土窑呢,我就自告奋勇地去和他们一起出窑。砖瓦烧制后,虽然经过几天的开窑散热,但是出窑的时候,窑内还有大量余热,温度有四五十度,人人都是汗流浃背。这个还能忍受,要命的是只要一动砖块,就烟灰煤尘四扬,迷住眼睛,钻进鼻孔和喉咙,难受至极。干完活,每个人都是真正的灰土灰脸,状如鬼魅,除了牙齿是白的,其余全身都如同黑人一般,而眼睛却发红流泪。我猜想,当年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出来,所谓的“火眼金睛”可能就是这幅模样。大家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干活,整整一上午才把一万多块砖出完。我羸弱力小,每次最多搬五块砖,堂兄弟他们都是10 块或者更多。一上午下来,腰酸背痛,劳累无比,但是也有好处,就是午饭的时候,食量大增,感觉饭菜香美无比,狼吞虎咽。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出窑经历,纯粹是打酱油或者体验生活,而堂弟他们却以此为生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艰辛劳作,其中辛苦何止百倍?!